毁灭君王的问话，裹挟着硫磺的灼热气息，喷在夏启脸上。
那不是疑问，是审判，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实体山岩，砸在他的精神里。
夏启的大脑在恐怖的威压下几近宕机，但他多年被甲方折磨出的职场本能，己强行接管了身体。
他甚至挤出一个职业微笑，尽管脸部肌肉在不自觉地抽搐。
“君王，您的问题非常精准，首击要害。”
他顿了顿，给足了这位顶级甲方反应的时间。
“您的‘霸业’，用我能理解的词来说，正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阶段。”
“一个没有明确盈利模式，只靠疯狂烧钱扩张的阶段。”
“烧钱扩张？”
毁灭君王重复着这个词，猩红的瞳孔里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困惑。
“君王，您麾下的每一位恶魔，每一次出征，每一次杀戮，都是成本。”
夏启指着远方哀嚎的战场。
“打赢了，您收获了什么？
一片焦土，几具残骸，以及对手无穷的仇恨。”
“打输了，您损失了什么？
您宝贵的、不可再生的兵力资源。”
“这种行为，叫无效内卷。
除了增加整个深渊的KPI压力，毫无收益。”
夏启的声音越来越稳，越来越有穿透力。
他进入了状态。
那个在会议室里，能把稻草说成黄金，把BUG说成未来趋势的王牌顾问状态。
“我们需要改变赛道，君王。
从单纯的领土扩张，转向对核心资源的深度运营。”
“核心资源？”
“灵魂。
新鲜、多汁、充满能量的灵魂。”
夏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蛊惑。
“这才是深渊的硬通货，是您霸业的基石。
我们不该只满足于战争附带的零星收割，而应该把它产业化、规模化、可复制化！”
“所以，我提议，先拿‘灵魂收割’这个核心业务开刀，进行试点改革。”
“用最小的成本，最短的时间，做出一个可量化的成功模型，然后向整个深渊推广！”
“用数据，证明我的价值。”
夏启话音刚落，一个粗暴的声音从旁边炸开。
“一派胡言！”
一个浑身覆盖着甲壳，手持骨质巨斧的恶魔监工走了出来，他单膝跪地，头颅却高高昂起，充满了对夏启的不屑。
“伟大的君王！
征服与毁灭，是我等的本能与荣耀！
区区人类的巧言令色，只会玷污您伟大的事业！”
他扭头，铜铃般的眼睛瞪着夏启。
“灵魂？
我们每天都在收割！
需要你这只虫子来教我们做事？”
夏启看都没看他，目光依然锁定在毁灭君王脸上。
“君王，请允许我问这位……勇士一个问题。”
君王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夏启这才转向那个恶魔监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请问阁下，您所负责的‘黑齿深坑’，上个季度的兵力损耗是多少？”
恶魔监工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种问题。
“损耗？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都是些劣魔和杂兵，死了便死了！”
“看来您没有具体的数字。”
夏启的笑容不变。
“那我帮您算过了。”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
“根据您刚才的战报，以及我对战场能量波动的初步估算，您麾下负责初级灵魂收割的单位，其‘员工流失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什么……什么率？”
恶魔监工的脑子显然跟不上了。
“换句话说。”
夏启的语调骤然冰冷。
“您派出去一百个小鬼，有五十个，是在完成任务之前，就被敌人的陷阱、恶劣的环境、甚至自己人的混乱踩踏给弄死了。”
“而这五十个炮灰的死，没能换来哪怕一个完整的灵魂。”
“这是百分之五十的纯粹浪费！”
“君王，您听到了吗？”
夏启猛地提高音量，字字清晰。
“您的资源，正在被这种低效、粗暴、缺乏管理的模式，白白地燃烧掉！”
恶魔监工的脸涨成了暗紫色，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夏启说的，是事实。
只是从来没有恶魔，会用这种方式去思考。
毁灭君王沉默了。
那由阴影构成的庞大身躯，第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数据……”祂低声念出这个词。
“量化……”祂的目光重新凝聚在夏启身上，那目光不再是戏谑，而是审视。
“人类，你的提议，很有趣。”
“我同意了。”
夏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下一秒，君王的话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但是，深渊，有深渊的规矩。”
“你说的一切，都需要用你的命来做担保。”
话音落下，一道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契约，凭空出现在夏启面前。
契约上散发着无数灵魂被碾碎后的腥甜气息，充满了无法违抗的法则之力。
“签下它。”
“一份……试用期合同。”
君王竟然用上了夏启的词汇。
叮！
你触发了A级说服任务：深渊职改之路！
任务目标：签订试用期合同，成为毁灭君王的临时顾问。
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响起，让夏启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看向那份魔力契约。
上面的条款用扭曲的深渊文字书写，却诡异地能让他首接看懂。
甲方：毁灭君王。
乙方：夏启。
职位：临时战略顾问。
试用期：三个深渊月。
KPI指标：于指定试点区域，将“灵魂收割量”在现有基础上，提升百分之五十。
结果A：KPI达成，转正。
你将获得君王的庇护与重用。
结果B：KPI失败，违约。
你的灵魂，将成为君王点心匣子里最新的藏品。
残酷。
首接。
不留任何余地。
但夏启咧嘴笑了，那是一个赌徒押上一切的狰狞笑容。
他伸出手指，没有丝毫犹豫，在那份燃烧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滴血珠从他指尖渗出，融入契约。
契约瞬间化作一道黑色烙印，钻入他的手背，带来一阵钻心的灼痛。
“很好。”
毁灭君王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赞许。
“那么，去你的‘办公室’吧。”
祂话音刚落，夏启脚下的地面瞬间消失，整个人坠入一片扭曲的空间。
天旋地转之后，他重重地摔在一片坚硬而滚烫的土地上。
硫磺的气味更加浓郁。
耳边是混乱的尖啸和撕咬声。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的，是一片混乱的平原。
数不清的劣魔和小鬼，像一群毫无纪律的鬣狗，为了争抢一块腐烂的肢体而互相攻击，撕咬，甚至吞食同类。
这就是他的试点区域。
这就是他要管理的第一批员工。
夏启看着眼前这群连“排队”这个概念都不存在的“负资产”，血压在飙升。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好了，夏启。
现在，第一项挑战来了。
如何管理这群……他的思绪被一阵剧痛打断，一只瘦小的劣魔不知何时扑了上来，正用它参差不齐的牙齿，死死地啃咬着他的小腿！
欢迎来到深渊职场，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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