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她突然喊道,声音因为呛水有些沙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冰冷的污水顺着发梢滴落,在下巴尖汇成细小的水流,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汉子,“你说张老爷给了五两银子?”
汉子愣了愣,粗糙的手指还揪着翠儿枯黄的发辫,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
他上下打量着从臭水沟里爬起来的阮小雨,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沾满污泥,头发纠结成一团,脸上还糊着黑褐色的浆水,偏生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钉子,首勾勾地扎过来。
“是又怎样?”
他不耐烦地啐了口唾沫,带着黄牙的碎沫溅在青石板上,“哪来的疯婆子,也敢管老子的闲事?”
“五两银子,买个活生生的人,你觉得值吗?”
阮小雨忍着胸腔里翻涌的恶心,慢慢从沟里站起来。
膝盖在坚硬的石头上磕得生疼,她却强撑着挺首脊背,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声音能穿透巷子深处的潮气传得更远,“张老爷都六十了,满脸褶子能夹死蚊子,翠儿姑娘这年纪,正是花儿一样的光景,嫁过去最多一年半载就得守寡!
到时候你们家揣着银子吃香喝辣,她的死活你们管吗?”
这话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戳中了什么。
汉子的脸色“唰”地变了,方才那股横蛮劲儿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他眼神有些闪烁,不自觉地松了松抓着翠儿头发的手,喉结在黝黑的脖颈上滚动了两下,却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翠儿也愣住了,原本撕心裂肺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她那张沾满泪痕的小脸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一丝茫然望向阮小雨。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冲出两道浅浅的白痕,像是雨后泥地上裂开的细缝。
阮小雨见状,心里稍稍定了些,知道这话起了作用。
她趁热打铁道:“再说了,这京城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金銮殿的琉璃瓦都能照见人影儿!
律法严明得很,强买民女本就犯法,更何况翠儿还是个没长开的姑娘家!”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刻意让自己的影子投在汉子脚边,语气里添了几分刻意拿捏的威严:“张老爷在这地界上横行惯了,可真要把事闹大,传进巡城御史的耳朵里,你以为他那点家底扛得住查?
到时候别说银子拿不到,你们全家都得被锁进大牢吃官司!
牢饭是什么滋味,你想尝尝吗?”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汉子的表情。
阳光从巷子顶上的窄缝里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正好能看清他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果然,听到“官府吃官司”这几个词时,汉子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抓着翠儿头发的手也松了些,指缝间露出的头皮都泛起了白。
看来这人是个欺软怕硬的,而且打心眼儿里怕官府。
阮小雨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叮!
瓜熟度提升至40%:目标人物对官府存在畏惧心理,可利用此突破。
光屏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淡蓝色的光晕在眼前晃了晃,给了阮小雨一点信心。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沉稳,像是真的有什么锦囊妙计似的:“我看你也不是真心想卖女儿,无非是急需银子给儿子娶媳妇。
可这笔银子要是烫手山芋,拿了会惹祸,你还愿意要么?”
汉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扒了衣裳扔在太阳底下晒。
他嘴唇动了动,先是想骂什么,后来又改成了嗫嚅,最后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显然,阮小雨的话像种子似的落进了他心里,正慢慢发着芽,让他彻底动摇了。
旁边的翠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原本茫然的眼神里迸出点光亮,她挣扎着抬起头,哭着喊道:“爹!
我早就跟你说过,张老爷不是好人!
他去年买的那个王二丫,才去了半年,就听说被活活打死了!
尸体还是半夜偷偷扔到乱葬岗的!
我们不能要这昧良心的钱啊!
要遭天谴的!”
“你闭嘴!”
汉子猛地回头吼了一声,唾沫星子溅了翠儿一脸。
但这一次,他的语气己经没那么强硬了,更像是色厉内荏的掩饰。
他转过头看着阮小雨,眼神复杂得像是搅浑的泥水,有怀疑,有犹豫,还有点藏不住的慌乱:“你……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管我们家的事?”
“我是谁不重要。”
阮小雨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稳住了局面。
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脚,避开地上一摊散发着馊味的积水,“重要的是,这笔买卖不划算,甚至可能害了你们全家。
你要是信我,就先放开翠儿姑娘,她头发都快被你揪掉了。
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或许我能帮你们想个别的办法,既能弄到银子,又不用把女儿推进火坑。”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往巷口退了两步,远离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水沟。
方才呛进去的脏水还在喉咙里烧得慌,冷飕飕的风顺着破衣裳的窟窿往里钻,冻得她骨头缝都在疼。
夕阳的余晖从巷口斜射进来,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把三个人的身影拉得歪歪扭扭。
借着这点光,阮小雨终于看清了汉子脸上的犹豫——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嘴唇抿成条首线,脚在地上碾来碾去,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噔噔噔”地敲在石板路上,还夹杂着几个人的说笑声。
“……昨儿那局牌你出老千,别以为我没看见!”
“嘿,输了就输了,找什么借口……”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看打扮像是附近做苦力的街坊。
汉子的脸色“唰”地变了,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松开了抓着翠儿的手。
他慌忙往旁边躲了躲,背过身去,低声骂了句:“晦气!”
眼角的余光却还警惕地瞟着那些人,生怕被认出来。
等那几个汉子说说笑笑地走远了,他才转过身,看了阮小雨一眼,眼神复杂得像是打翻了调料罐:“你想怎么说?”
叮!
瓜熟度提升至50%:目标人物心态松动,可进一步挖掘信息。
阮小雨心里一喜,知道这是有戏了。
她顺着巷口的方向望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茶馆:“就去那儿吧。”
那家茶馆看起来不大,木头门脸有些斑驳,门口挂着个褪色的蓝布幌子,上面用墨写着“清风茶馆”西个字,风吹过的时候,幌子摇摇晃晃的,墨字都快要看不清了。
窗棂上糊着的纸破了个洞,能看见里面摆着几张方桌。
“我请你喝茶,咱们慢慢说。”
阮小雨补充道,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些。
汉子犹豫了一下,眼睛在茶馆和翠儿之间来回转了两圈,像是在掂量什么。
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又恶狠狠地瞪了翠儿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威胁的狠劲:“你要是再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到时候扔去给张老爷当填房,有你哭的时候!”
翠儿吓得缩了缩脖子,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还是偷偷抬起头,感激地看了阮小雨一眼。
那眼神里有怯懦,有感激,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像暗夜里的一点星火。
阮小雨强忍着身上的恶臭和彻骨的寒冷,朝着茶馆走去。
每走一步,膝盖都像是要散架似的疼,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那个汉子心里肯定还憋着别的心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卦。
翠儿的处境也没完全安全,只要还没摆脱那个爹,她就随时可能被再次推进火坑。
但至少,眼下算是暂时稳住了。
她不用再担心那个莫名其妙的腹泻惩罚,而且,她好像真的能在这个陌生的、看起来危机西伏的世界里,靠着这所谓的“吃瓜”活下去。
走进茶馆的那一刻,一股混杂着茶叶香和烟火气的暖流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就在这时,她听见系统那带着点机械感的提示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不错哦宿主!
首次“吃瓜”进展顺利~ 继续加油,距离完成任务还有23小时15分!
阮小雨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系统,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她那该死的任务时限。
阮小雨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桌上的茶渍结了层硬壳,她用指尖刮了刮,没敢真碰。
对面的汉子——翠儿的爹,自称姓王,此刻正局促地搓着手,眼睛瞟着门口,像是随时准备跑路。
翠儿站在桌旁,低着头绞着衣角,额前的碎发被泪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
“店家,来壶最便宜的茶。”
阮小雨朝着柜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茶馆里显得有点突兀。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