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全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着，朝着闸机口的方向缓慢移动。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刷卡机的嘀嘀声、工作人员的哨声、孩童的哭闹、情侣的抱怨、还有无数脚步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这…便是凡间早朝的景象？”
江宏被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壮观场面震住了。
蓬莱仙岛的万仙来朝，论人数或许不输，但那仙气飘飘、秩序井然的场面，跟眼前这充满了原始生存竞争意味的沙丁鱼罐头相比，简首是天壤之别！
“让一让！
让一让啊！
要迟到了！”
身后传来焦急的催促。
江宏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涌来，他一个趔趄，身不由己地被裹挟着向前涌去。
炼气一层带来的那点微弱力量，在这股由无数凡人组成的人潮洪流面前，渺小得可笑。
胳膊肘顶着他的肋骨，背包带勒住了他的脖子，不知谁的伞尖戳到了他的腰。
汗水的气息、早餐包子的味道、还有劣质发胶的味道，混合着地铁站特有的铁锈和消毒水味，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
“岂有此理！
凡人竟敢…”江宏刚升起一丝愠怒，又被侧面涌来的人潮挤得差点摔倒。
他只能咬紧牙关，学着身边人的样子，绷紧身体，努力在夹缝中求生，同时死死护住那个能打开闸机的法器。
好不容易挪到闸机口，他学着前面的人，把手机屏幕上的绿色方块对准扫描区。
“嘀！
请通行！”
闸机打开。
“呼…”他赶紧钻过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后面涌来的人流推着，朝着站台奔去。
站台上的人更多！
黑压压一片，翘首以盼，每个人都像即将冲锋的战士。
当列车进站时，江宏感觉自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瞬间被卷入更汹涌的登车人潮。
“挤！
用力挤啊！”
“别堵门！”
“让里面走走！”
呼喊声、抱怨声、还有被踩到脚的痛呼声不绝于耳。
江宏几乎是双脚离地被架着推进了车厢。
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将他彻底锁在了这个充满了人类体温和复杂气味的狭小金属空间里。
车厢里，人挤人更是登峰造极！
他感觉自己前后左右都是温热的，连转个头都困难。
一只手紧紧抓着冰冷的扶手，另一只手护着胸前的包，努力在摇晃的车厢里维持平衡。
练气一层带来的那点微弱感知，此刻放大的是各种不舒服：旁边大哥浓郁的早餐韭菜味，前座女士发梢浓烈的香波气息，还有身后不知是谁热烘烘的呼吸喷在他后颈…这一切都让他这个习惯了清净仙境的前仙尊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腾。
“忍耐…忍耐…为了花呗…为了房租…”他紧闭双眼，心中默念着社畜的生存真言。
每一站停靠，都伴随着一次剧烈的挤压和换气，车厢里的人下去一些，又涌进来更多。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当广播里终于响起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站名时，江宏感觉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
车门打开的瞬间，他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从人缝中奋力挤出，踉踉跄跄地踏上了站台。
“呼——！”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站台上相对新鲜的空气，虽然依旧混杂着各种味道。
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走出地铁站，外面虽然还在下着小雨。
就在这时——“咕噜噜…咕噜噜…”一阵清晰而响亮的腹鸣，从江宏的腹部传来。
这声音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真实地提醒着他——这具凡人的身体，饿了！
江宏愣住了。
饥饿感？
这种源自肉身最原始、最基础的需求，他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了？
上一次感到饥饿，恐怕还是他尚未筑基，在某个荒山野岭历练的时候…久远得如同上辈子。
一股难以抑制的食欲瞬间攫住了他。
仙尊辟谷千年，如今却被一碗人间烟火轻易打败。
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目光瞬间被地铁口旁边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摊吸引住了。
一个胖乎乎的大婶正麻利地掀开蒸笼盖子，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面食的麦香，钻进了江宏的鼻孔。
“帅哥！
刚出笼的大肉包，两元一个！
来两个？”
大婶热情地招呼道，声音洪亮。
江宏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掏出手机。
这次他熟练多了，点开那个绿色的、画着钱币的图标。
“滴！
支付成功，西元！”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个白白胖胖、散发着诱人热气的包子塞到了他手里。
他顾不上烫，也顾不上什么仙尊仪态，站在路边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对着其中一个包子就狠狠咬了一大口！
滚烫、松软的面皮裹着咸香油润的肉馅，混合着浓郁的汤汁，瞬间在口中爆炸开来！
“唔…！”
江宏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一股纯粹的、来自食物本身的满足感，顺着喉咙一路熨帖到胃里，驱散了地铁的憋闷和清晨的寒意，也暂时压下了那恼人的饥饿感。
好吃！
这是来自一个千年老饕最朴素也最真实的评价。
比起仙界的琼浆玉液、灵果仙肴，这凡间两元一个的肉包，竟有着一种别样的、充满烟火气的抚慰力量。
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一边快步朝着公司大楼的方向走去。
“练气一层…挤地铁…两元肉包…”江宏咀嚼着食物，也咀嚼着自己这荒诞无比的新生，“罢了…先填饱肚子，再想想怎么应付那个甲方天劫吧。”
他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抹了抹嘴，眼神里少了几分憋屈，多了几分认命的坦然。
江宏站在一栋看起来颇为气派的高档小区门口，大理石的门柱在雨后湿漉漉地反着光。
小区楼下，一排精致的商铺中，尚艺空间设计的招牌显得格外……朴素。
这就是他每月800元卖命的地方。
“八百元……”江宏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个数字。
虽然他对地球的货币体系还懵懵懂懂，但从原主记忆中那捉襟见肘的生活、泡面当主食的日子、以及那刺眼的花呗账单来看。
这八百元的分量，恐怕比修真界最劣质的灵石还要轻贱几分——至少劣质灵石还能用来布个最低级的聚灵阵。
而这八百元，似乎只够勉强维持这具凡人躯体不被饿死、不被房东扫地出门。
“啧，看来这江宏的日子，过得比本座当年在万魔窟试炼时还艰难几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推开设计公司那扇擦得锃亮却略显单薄的玻璃门。
冷气混着新装修材料的淡淡气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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