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的目光在秦淮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这件价值不菲的定制礼服此刻却像枷锁般令他浑身不自在。
“我家老爷子又要给我安排活儿了，”他压低声音，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待会儿记得救我。”
苏琬纤细的手指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同时朝秦淮眨了眨眼。
洛云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领带，脸上瞬间挤出微笑，从昏暗的角落步入宴会厅刺目的灯光下。
“洛总，洛先生正在会客！”
身着阿玛尼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走来，严肃的面容在看见秦淮二人时骤然舒展。
“洛叔叔好！”
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问候。
“我说这小子躲哪儿去了，”洛父拍了拍儿子紧绷的肩膀，“今天我给洛云安排了些工作，人我得带走了。”
洛云猛地扭头，浓眉下的眼睛疯狂传递着求救信号，然而秦淮和苏琬默契地视而不见，再次异口同声：“既然是洛叔的安排，我们就不耽误洛云了。”
洛云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他在心里咬牙切齿：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
真不是东西！
“爸，我觉得现阶段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洛云眼见形势不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毕竟咱家的千秋伟业不还得由我继承嘛！”
“省省吧，你随我，能有什么学术天赋？”
洛父打断，“你毕业挣得工资估计都抵不上我现在给你的零花。
别废话了，走走走！”
秦淮抿紧嘴唇，苏琬则死死咬住下唇，他俩都快憋不住了，他们太了解洛云接下来会投来怎样的目光。
“大秦，小琬，你们在这的花销跟前台说一声就行了。”
洛父背着手走向门口那辆幻影加长版，司机早己恭敬地拉开车门。
“暴发户的排场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苏琬望着远去的车影调侃道。
秦淮收拾书包时，看见落地窗外洛云正对着他们竖起中指，嘴唇开合：叛徒！
“走吧。”
秦淮拎起书包。
苏琬小跑着跟上，嘴里还在嘀咕：“冰儿姐要颜值有颜值，要学历有学历。
我觉得吧，冰儿姐这个大美人配他真是绰绰有余，洛叔干嘛还要给胖哥找？”
“嘘——”秦淮故意板起脸，“没听见吗？
人家要以学业为重。”
苏琬夸张地打了个寒颤：“得了吧，他的体重都比他的总分高，他那学业确实非同一般。”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琬轻车熟路地跳上秦淮的自行车后座，晚风拂过她飞扬的发丝。
当自行车停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老宅前时，秦淮的衬衫后背己经湿透。
他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穿过花园时故意踩出重重的脚步声。
“奶奶，我回来了！”
白发苍苍的老人从藤椅上起身，递来一条冰镇过的毛巾：“高考结束反而回来得晚，”她慈爱地端详着孙子通红的脸颊，“快去洗把脸。”
“我和苏琬去了趟洛云那。”
秦淮接过毛巾，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奶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妈妈刚才来电话，又问了你的意愿？”
秦淮擦脸的动作顿了顿，刻意回避，随即又绽开笑容：“奶奶，我饿坏了！”
他快步钻进厨房，声音从里面飘出来，“还是您做的红烧肉最香，学校的我实在吃不下去。”
夜幕降临，夏夜的凉风裹挟着远处广场舞的音乐声飘进窗户。
秦淮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带笑的脸——苏琬正在群里疯狂吐槽今天洛云的窘态。
翌日清晨，门铃响起时奶奶正在给窗台的茉莉花浇水。
透过纱门，她看见苏琬举着两袋早点，阳光在她栗色的发梢跳跃。
“小琬来啦！”
奶奶连忙开门，皱纹里都盛满笑意，“快进来，快进来。”
“给您带了豆浆和小笼包，”苏琬熟门熟路地放下早餐，“秦淮还没起呢？”
“他还在睡呢，我去叫他。”
“不用不用，奶奶，我们先吃，要不一会早餐凉了。”
苏琬拉着奶奶的手坐了下来。
“小琬啊，想好报哪所大学了吗？”
“还没想好，但我想去北京。”
苏琬咬了口小笼包，微笑着。
卧室里的秦淮突然屏住呼吸，北京──这个地名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平静的心湖，他其实很想问苏琬。
“北京好啊，”奶奶给苏琬倒了杯豆浆，“年轻人就该去大城市。”
“那秦淮呢？”
苏琬的问题让秦淮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有没有跟您说过想去哪里？”
秦淮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他从未向奶奶透露过自己的志向，此刻却迫切希望奶奶能替他说出那个地点──北京。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秦淮都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这孩子啊……”奶奶的话让他的后背沁出冷汗，“是没跟我细说过，不过他去哪儿，我都支持。”
正当秦淮长舒一口气时，苏琬又随口问：“秦叔叔他们……对秦淮有什么打算吗？”
秦淮放松的心情又顿时紧绷起来。
“他爸爸倒是没提，不过他妈妈想……奶奶我起来了！”
秦淮猛地拉开门，故意揉着惺忪睡眼打断谈话，他装作刚发现苏琬的样子，“哟，苏大小姐这么早？
我今天可要补觉，没时间陪你。”
苏琬冲他吐了吐舌头：“少自作多情，我是来陪奶奶吃早餐的！”
豆浆才喝到一半，门铃再次响起。
洛云满头大汗地冲进来，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
“奶奶早！”
他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奶奶今天的包子真香啊。”
奶奶很喜欢这个小胖子，也不会在意他这样的行为。
她转身笑着去院子里修剪月季，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苏琬用筷子戳着洛云鼓起的腮帮：“洛总今天又要去相亲？”
洛云的耳尖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仔，差点被包子噎住，“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低着头嘟囔。
“该不会是来找我们当挡箭牌的吧？”
苏琬不依不饶。
“你们？”
洛云翻了个白眼，“昨天叛变得那么干脆，还好意思说！”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还有什么事，能让胖哥这么早。
你读书的一千多天从没有一天比今天早的。”
“苏小姐，下次我就安排我家老爷子去你家说媒，让你跟我相亲！”
洛云回怼苏琬。
秦淮安静地剥着茶叶蛋，听着两人斗嘴，晨光透过纱窗，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说真的，”洛云突然正色道，“大秦，苏小姐，你们打算报哪里？”
“胖哥，就您那点成绩，你还关心去哪里吗？
能有地方要就不错了吧。”
苏琬本以为洛云会再怼她，没想到他反而顺着苏琬的话说：“我跟我们家老爷子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家老爷子说，让我选北京、上海、深圳这三个地方。
我其实哪都不想去。”
苏琬正要嘲讽，却听秦淮平静地说：“她想去北京。”
话音未落，他就感受到苏琬投来的灼热视线。
“那你呢？”
洛云追问。
阳光忽然变得刺眼，秦淮垂下眼帘，蛋壳在指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能感觉到苏琬的目光，像夏日的阳光一样炙热、明亮而又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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