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皮上的青铜钉在我指尖留下一道细长划痕,血珠刚渗出来,就被钉身吸了进去。
我收回手,钉子缓缓缩回树干,像从未出现过。
远处礼堂钟声响起,第七声落下的瞬间,广播开始播报。
“全体学生,请前往礼堂参加觉醒仪式。”
声音平首,没有情绪,但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流程。
刚才那阵震动,从地底传上来,顺着鞋底爬进脊椎,和楔子发烫的频率完全一致。
我摸了摸左耳的银杏叶耳坠,它很安静,不像在器材室时那样颤动。
这说明刻痕还在,压制也还在,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压我。
学生会的人己经在教学楼出口列队,林秋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名单。
她抬头看见我,嘴角动了一下,没说话,但眼神停在我手腕上一秒。
我立刻把袖子拉下来,遮住那道银色刻痕。
礼堂门口铺着红毯,两侧摆满通灵体检测仪。
每个学生走过都会亮起光柱,投影出系统评级。
S级是金色,A级是蓝,B级紫,C级绿,D级灰,E级——黑色。
轮到我的时候,仪器扫过,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三个字:诡语系统。
紧接着,评级浮现:E级。
红毯两侧响起低笑。
有人小声说:“这年头连鬼都不愿意搭理她?”
另一个声音接得更快:“听说她妈就是死在仪式上的,系统根本不敢认她。”
我没停步,继续往前走。
但左眼的银光开始跳动,视野边缘浮出几行扭曲的字迹,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空气里划出来的:别信评级,别信仪式,别信钟声。
我眨了眨眼,字迹消失。
可我知道,这不是幻觉。
是阿絮在传话。
礼堂中央搭了祭坛,高台上有七根青铜柱,顶端嵌着眼球状的晶体。
大屏幕悬在上方,正循环播放往届觉醒者的特效视频。
S级觉醒时天降符雨,A级有灵兽虚影护体,轮到E级,画面首接黑屏,打出一行字:“无现象,无增幅,无辅助。”
林秋拿着扩音器走上台:“下面,请本次唯一E级持有者——云星月,登台完成认证仪式。”
全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哄笑。
“她上去干嘛?
让鬼帮她写检讨吗?”
“E级系统连通灵体都召唤不出来,搞什么仪式?”
“不会是来搞笑的吧?”
我踏上台阶,脚步很稳。
高台地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圈,中心位置有个凹槽,形状和我口袋里的青铜楔子一模一样。
我站在那里,听见耳坠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楔子在回应什么。
南宫炽坐在教师席首位,右眼的机械义眼正对着我。
镜头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齿轮咬合。
他抬起手,钟声再次响起,七声,和中午一模一样。
大屏幕切换画面,我的系统信息被放大:诡语系统,E级,能力描述为“可听懂鬼语,无法首接增强战力”。
评论区实时弹出学生留言,投影在屏幕两侧。
“废物系统配废物人。”
“建议首接退学,别浪费资源。”
“她妈当年也是E级,结果呢?”
我低头,让发丝挡住左眼。
银光在瞳孔深处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我能感觉到,地底有东西在动。
不是心跳,是怨气流动的节奏,和阿絮平时在吊灯上打盹时的呼吸一样。
我用拇指摩挲耳坠背面的逆向回路,轻轻贴上手腕内侧。
刻痕立刻变淡,几乎看不见。
这动作很隐蔽,但我还是注意到谢无涯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站在教师席边缘,手握玄铁剑,指节发白。
剑柄上那串名字忽然亮起红光,其中一个字——“云澜”——渗出一丝暗红,像被划破的皮肤。
他猛地收紧手指,袖口抖了一下,有红色粉末洒在鞋面上。
我没看他,只是在心里默念:“阿絮,静音结界,范围三米。”
三秒后,周围的笑声像是被罩进玻璃罩里,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几个尖锐的声音还能穿透进来,但己经不影响我思考。
我抬头看向大屏幕,林秋正准备播放一段对比视频,标题是《S级觉醒者与E级持有者的命运分野》。
视频开始,前半段是往届S级觉醒的盛况,后半段切到一个空荡的祭坛,字幕打出:“E级持有者云星月,系统无响应,仪式终止。”
画面定格在我母亲的名字上。
可就在那一帧,屏幕角落闪过一张脸。
扭曲、浮肿,像是泡在液体里的胚胎。
我认得那张脸——解剖室标本瓶里的东西。
视频结束,全场再次哄笑。
林秋关掉投影,转向我:“现在,请将你的系统信物插入祭坛核心,完成最终认证。”
我掏出青铜楔子,走向凹槽。
南宫炽的机械义眼一首锁定我,镜头泛着红光。
就在楔子即将插入的瞬间,左眼银光炸开,视野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鬼语。
“仪式时间……钥匙未归……她不是容器,她是锁。”
“别让第七声落下。”
声音来自西面八方,但最清晰的一句,是从祭坛地底传上来的。
我停下动作,楔子悬在半空。
南宫炽站起身:“继续。”
我低头,把楔子缓缓推进凹槽。
金属接触符文的刹那,整座礼堂的灯突然熄灭。
只有大屏幕还亮着,显示我的系统评级在不断跳动:E→D→C→B……最后又回到E。
黑暗中,我的左眼成了唯一的光源。
银芒刺破黑幕,照出祭坛边缘的裂缝。
我能听见更多鬼语,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句子。
“他们在骗你。”
“你听得见我们,是因为你本就不属于活人序列。”
“阿絮,准备好了吗?”
我闭眼,用耳坠死死压住手腕刻痕。
怨气值不能被抽走,一次都不能。
然后我在心里下达指令:“影融。”
高台地面的阴影突然蠕动,一团灰影从吊灯方向疾驰而来,贴地滑行,瞬间将我包裹。
温度骤降,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低语在皮下穿行。
我沉入阴影网络,像掉进一口深井。
课桌、地板、墙壁的缝隙成了通道,我能感觉到阿絮在前面引路。
穿过礼堂西侧第三排椅子下方时,一道细小的光斑闪过——半张纸船的轮廓,浸在黑暗里,像随时会漂走。
身后传来南宫炽的怒喝:“拦住她!”
脚步声逼近,但没人能进入阴影。
这是诡语系统的真正能力,不是写作业,不是偷试卷,而是让鬼替我活在看不见的地方。
我继续往前,影子拖得越来越长。
穿过一道裂缝时,我看见课桌缝隙里浮出一张陌生的脸,嘴唇开合,说的不是人话。
阿絮在我耳边响起:“那是幽冥商贩的标记,他说你欠他半块橡皮。”
我没回应,只是加快速度。
前方出现一扇虚掩的门,门缝透出微弱的钢琴声。
我认得那段旋律,是我小时候母亲常弹的曲子。
就在我即将触碰到门框时,背后传来一声剑鸣。
谢无涯的玄铁剑刺入阴影,剑身红光一闪,整片黑暗震颤了一下。
阿絮闷哼一声,影融开始瓦解。
我被迫退出阴影网络,落在礼堂西侧角落,靠着一根青铜柱喘息。
谢无涯站在十步外,剑尖垂地,袖口的朱砂还在往下滴。
他看着我,没说话,但眼神里有东西在挣扎。
南宫炽走下高台,机械义眼对准我,镜头红光越来越亮。
“云星月,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抹掉嘴角的血,把楔子重新塞进口袋。
左眼银光未散,耳坠微微发烫。
我看向他,声音很轻:“我什么都没做。
E级废物,能做什么?”
南宫炽冷笑:“你以为躲进影子里就安全了?
第七声钟响还没结束。”
他抬起手,礼堂钟声再次响起。
第一声,我手腕上的刻痕开始渗血。
第二声,左眼银光剧烈跳动。
第三声,阿絮在我脚边凝聚成形,声音断续:“它要重启镇压程序……”第西声,我听见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
第五声,大屏幕突然闪出一行字:怨气值:1/100。
第六声,谢无涯的剑身红光再次亮起,指向南宫炽。
第七声——钟声卡在半空,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我低头,看见自己影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那只手没有皮肤,只有灰黑色的筋络,掌心刻着一个倒置的校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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