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苏晓困在住院部缴费处的走廊里。
她攥着那张刚打印出来的费用清单，指腹把纸边捏得发皱，清单上“住院押金不足 24小时”的红色印章，像一道烧得她指尖发疼的烙印。
“苏小姐，您母亲的 ICU床位费今天就得补，不然明天只能转普通病房了。”
护士的声音很轻，“普通病房现在也紧张，您要是再拖……”苏晓点点头，把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护士没说出口的是什么，再拖，连普通病房的床位都保不住。
母亲脑出血住院半个月，己经掏空了她工作三年攒下的所有积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弟弟苏阳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姐，学校催学费了，再不交就不让进教室了。”
二十岁的苏阳在读大二，学费一年五千八，可现在对苏晓来说，这五千八像一座翻不过去的山。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划过手机通讯录，从头翻到尾，竟找不出一个能开口借钱的人。
父亲早逝，亲戚们在母亲住院初期象征性地帮过忙，后来见病情没有好转，便都开始躲着她。
就在指尖快要划过“林姐”这个名字时，手机突然响了，正是林姐打来的。
林姐是苏晓前公司的同事，现在在一家摄影工作室做统筹，平时偶尔会给她介绍些零碎的兼职。
“晓晓，你现在急用钱吗？”
林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急切，“我这儿有个模特兼职，拍一组服装硬照，半天就能结钱，给五百块。
要是愿意连拍三天，还能加五百，你干不干？”
苏晓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模特？
我没拍过啊……”她连像样的化妆品都没有，更别说面对镜头的经验了。
“不用经验！
就是拍女装，要求不高，主要是你身形气质合适。”
林姐连忙说，“对方是顾氏集团旗下的服装品牌，这次拍的是季度宣传照，你过来就行，工作室有化妆师帮忙收拾。”
顾氏集团的名字让苏晓愣了愣，那是她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的服装业巨头企业。
可“五百块”这三个字，像救命的火种，半天就能拿到的钱，够给母亲续一天的床位费了。
“我干。”
苏晓咬了咬下唇，把所有顾虑都压了下去。
赶到摄影棚时，化妆师己经在等她了。
简单上了妆，换上浅蓝色的休闲裙，苏晓站在背景布前，面对镜头时还是忍不住发僵。
摄影师耐着性子指导她摆姿势，可她总觉得手脚不协调，额角慢慢渗出了汗。
“放松点，肩膀沉下来……对，看镜头，自然点。”
摄影师的声音不断传来。
苏晓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自然的表情。
就在她调整姿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摄影棚角落的休息区，那里放着一张黑色沙发，一个男人正靠在上面，指尖捏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这边。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袖口露出一块质感极佳的腕表。
他的侧脸线条利落，下颌线绷得很紧，明明只是随意地坐着喝咖啡，却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苏晓的心莫名一紧，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可摄影师刚好喊了声“看这边”，她又不得不重新转向镜头，只是这次，总觉得那道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更紧张了。
一组照片拍完，苏晓松了口气，刚要去换衣服，就看到林姐快步朝休息区走去，对着那个男人低声说了几句。
男人微微颔首，视线再次扫过她，这次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像在评估一件商品。
“晓晓，过来一下。”
林姐朝她招手。
苏晓攥了攥裙摆，慢慢走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男人的脸，眉眼深邃，眼神冷得像冰，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正是财经杂志上经常出现的顾氏集团继承人，顾夜白。
“顾总，这就是苏晓。”
林姐介绍道。
顾夜白没说话，只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才抬眼看向苏晓，声音低沉：“拍得还行。”
没什么情绪的评价，却让林姐明显松了口气。
苏晓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她犹豫了几秒，她知道这很冒险，可能让人看不起，甚至丢掉工作，但ICU的红色印章和弟弟的信息像鞭子一样抽着她，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林姐，顾总……我能不能问问，这兼职的钱，能不能先预支？
我母亲在医院，等着钱交押金……”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发烫。
向陌生人开口要钱，比对着镜头发僵更让她难堪。
林姐悄悄拉一下苏晓，用眼神制止她的行为：“这……我们都是拍完结钱的，预支的话……需要多少？”
顾夜白突然开口，打断了林姐的话。
他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在安静的休息区格外清晰。
“两、两千……”苏晓的声音发颤，“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弟弟还等着交学费，我……”顾夜白没让她说完，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二十张百元钞票，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推到她面前：“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别迟到。”
苏晓看着茶几上的钱，指尖微微发抖。
她弯腰拿起钱，对着顾夜白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顾总，我明天一定准时到，肯定好好拍。”
换完衣服走出摄影棚时，顾夜白还在休息区坐着，手里依旧端着那杯没喝完的咖啡，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晓没敢再多看，攥着口袋里的钱，快步朝医院的方向跑去。
傍晚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在她脸上，可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以为这只是一次临时的兼职，拍完拿到钱，就能暂时缓解家里的困境。
可她不知道，那个在摄影棚里喝咖啡的男人，和这份看似简单的兼职，会彻底打乱她的人生，把她卷入一场始料未及的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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