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车顶,噼啪声混着鸣笛声,像无数根针扎在耳膜上。
林昱的手攥得方向盘发烫,指节泛白,后视镜里映出岁岁惨白的脸,她嘴唇哆嗦着,却死死咬着牙没哭出声,只有揪着他衣角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就像七年前车祸那天,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袖子,在警车里看着盖着白布的父母,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人疼。
依稀记得灵堂的白烛燃着微弱的光,将林昱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不合身的西装是父亲留下的,肩线垮在他瘦削的肩上,接过公章时,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疼。
他想起父亲以前总说“这章以后就交给你,咱家的担子,得扛住”,眼眶瞬间就热了。
奶奶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攥着他的手时却用了十足的劲,像是要把所有力气都渡给他。
“昱昱是男子汉了,”她声音发颤,却故意拔高了些,好让在场的亲戚都听见,“以后这个家,有我和昱昱在,错不了。”
可等宾客散去,林昱去厨房倒热水,却撞见奶奶背对着他,正用勺子把白色药片压碎,混进冒着热气的粥里。
她的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棉毯,却还是忍不住往灶边挪了挪——那里暖和些,能压下腿骨里钻心的疼。
“奶奶!”
林昱喊出声,声音发紧。
奶奶手一抖,勺子掉在锅里,溅起的粥烫红了她的手背。
她慌忙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嘴,强装没事:“哎呀,这粥太烫了……”林昱蹲下去,抓起奶奶的手,指腹触到她膝盖上凸起的骨节,还有手背上没擦干净的药粉。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夜里,听见奶奶在房间里疼得哼唧,却咬着牙没喊他;想起她为了帮公司谈下老客户,拄着拐杖走了三站路,回来时裤脚都沾满了泥。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昱的声音哽咽了。
他把奶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爸妈走了,我是家里的顶梁柱,该我来扛,不是您……”奶奶拍了拍他的头,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通红的眼睛:“傻孩子,奶奶还能动呢。
你还小,这担子重,奶奶帮你搭把手,不碍事。”
她说着,又要去够锅里的粥,却被林昱按住了手。
灵堂的白烛还在燃着,风吹过窗棂,带来一阵萧瑟的寒意。
林昱扶着奶奶坐在椅子上,给自己盛了碗混着药粉的粥,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药味很苦,却让他突然觉得,这摇摇欲坠的家,还有奶奶在,还有他在,就不算塌。
从那之后,林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玩乐的少爷,而是一头扎进公司事务里。
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他努力学习着公司的各项业务,向老员工请教经验,在会议室里与对手唇枪舌战。
奶奶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疼却又欣慰。
而公司在林昱的努力下,渐渐有了起色。
那些原本打算落井下石的亲戚,也都闭上了嘴。
岁岁也在林昱的庇护下,健康快乐地长大。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林昱回想起父母的音容笑貌,还是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为了奶奶,为了岁岁,更为了这个家,他必须变得强大,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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