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我掐灭烟头,看着林杨像往常一样推开便利店的门。
风铃叮当作响,收银台的小妹头也没抬:“热可可,多放半袋糖,老位置留着。”
我是林梦尘,这家便利店的夜班看守。
三个月来,我看惯了这座城市深夜的悲欢,但最让我揪心的,还是林杨和苏晓的故事林杨第一次来时,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他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正好撞见蹲在泡面货架前哭泣的苏晓。
她的肩膀颤抖得厉害,手里的简历被泪水浸得字迹模糊。
林杨犹豫了一下,买了两杯热可可,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苏晓抿了一口就皱眉:“不够甜。”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拆了半袋糖加进去。
苏晓突然破涕为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这样才对,甜一点,就不觉得冷了。”
从那以后,林杨每天凌晨一点零三分准时出现。
苏晓要是先到,就会坐在靠窗的老位置,腿上搭着他的黑色外套。
见他进来,她会晃着手机说:“迟到三分钟,罚你给我清空购物车里的薯片。”
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保管着林杨的门禁卡——那个总是忘记带卡的笨蛋,让她养成了每天检查自己包里有没有他东西的习惯。
如果苏晓不在,林杨会径首走向门口的旧牛奶箱。
里面永远有一张粉色的便签,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可可放里面啦,凉了跟我说,我帮你热”。
有一次我打趣他们:“你俩这样,跟过日子似的。”
林杨只是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我不爱喝甜的,这是给她带的。”
但今天,老位置空着。
林杨接过热可可时,手指明显停顿了一下。
往常这个时候,苏晓早就坐在那里了,桌上还会摆着他最爱吃的关东煮。
他张了张嘴想问我什么,目光却先落在了收银台的那张便签上。
是苏晓的笔迹,但比平时凌乱得多:“林杨,我走了。
上海的工作定了,今晚十点的火车。
可可的糖己经够甜了,以后不用特地绕路过来啦。
你忘在我这儿的伞放在储物柜,密码是你生日——别再淋雨跑回公司了,会感冒的。”
便签旁靠着那把黑伞,伞柄上系着浅蓝色的绳结。
那是苏晓上周熬夜编的,那天她蹲在老位置,手指被线勒得通红却还在笑:“这样他就不会拿错伞了。”
林杨机械地打开储物柜,门弹开的瞬间,橘子糖的甜香扑面而来。
一个巨大的玻璃罐里装满了糖果,贴着一张画着小太阳的贴纸:“加班别老喝矿泉水,吃颗糖,比咖啡管用。
要照顾好自己。”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然后缓缓拧开热可可的盖子,又加了两袋糖。
甜腻的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他的镜片。
我突然想起苏晓昨晚来买薯片时说的话:“林杨总是忘记很多事情,却记得我要多加半袋糖。”
还有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其实offer上周就收到了,只是想多等他几天,等他先说那句话。”
林杨把那杯甜得发苦的可可放在老位置,揣着糖罐推门而出。
夜风卷着落叶打在他身上,他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脚步忽然顿住。
我掐灭烟走过去,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等的人,没追上?”
他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不是没追上,是连追的资格都没有。
有些话,从来就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被夜色吞没,回头望向那杯孤独的热可可。
暖黄的灯光照在杯身上,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苏晓坐在那里,眼里有光。
便利店的风铃又响了,一个买泡面的姑娘随口问:“那杯可可有人吗?”
我指了指门外:“等的人,刚刚走了。”
但我没有告诉她,林杨转身时说的那句话,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早知道,就该告诉她,那天的雨一点也不冷。”
“早知道,就该说,别走。”
后来我才知道,苏晓在那天的雨夜里,对林杨一见钟情。
而林杨在那天的雨夜里,就己经决定要每天来买一杯热可可。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偷偷爱了自己整整三个月。
凌晨两点的便利店,我拿起那杯己经凉透的可可,最终还是没有倒掉。
有些人,有些事,明明甜得发腻,却又苦得让人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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