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岁那年，捡到了一个晴天娃娃，希望下雨天能快快离去，爸爸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娃娃很旧了，白色的棉布身体微微发黄，挂在公园一棵低矮的树枝上，用黑色的马克笔画出的笑脸，在雨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把它带回了家。
妈妈说，家里好像多了些老鼠，她经常能听见角落里那些细微的声音，可我家在二十楼，哪里来的老鼠?爸爸也越来越奇怪了，他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雨水泡烂了旧棉花的味道。
他们似乎忘了那个我捡回来的晴天娃娃。
它就挂在我卧室的窗边，静静地。
首到有一天，他们买来了好多新的晴天娃娃，说是要给家里带来好天气。
可是，那些娃娃……怎么是黑色的？
它们被挂在客厅、厨房、阳台。
每一个，都用血一样的红色丝线吊着，脸上没有表情。
家里的“老鼠”越来越多了。
不止是声音。
我偶尔能用眼角余光瞥见一些小小的、快速移动的黑色影子，钻进了墙壁的缝隙，或者消失在家具的阴影里。
妈妈说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她常常对着那些黑色的晴天娃娃发呆，嘴角挂着和娃娃一样空洞的“笑容”。
爸爸开始用一种全新的语调说话。
他不再抱怨工作，而是经常喃喃自语，说着“晴天真好”、“太阳就该挂在天上”之类的话。
雨，却一首下着。
我看见了一片红色，一片猩红。
爸爸妈妈站在我前面。
他们的姿势很奇怪，像两个被线吊着的、松垮的木偶。
妈妈的心，在爸爸的胃里。
爸爸的胃，在妈妈的心上。
我……在妈妈的肚子里？
我家再也没有晴天了。”
苏雨翻看着手机上一个匿名的本地论坛帖子，屏幕惨白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帖子写得很混乱，像是一个精神受创者的胡言乱语，下面寥寥几个回复都在嘲讽“楼主写小说呢？”
或者“又疯一个”。
苏雨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他点开了楼主那空白的头像，又看了看发帖时间——昨天凌晨三点。
他退出去，无聊地划过屏幕，几条本地的短新闻一闪而过：《多名居民报案称家中出现异常噪音，来源不明》、《心理诊所近期接诊数例突发性认知障碍患者，均提及“黑色人影”与“潮湿感”》……他又点开那个帖子，密密麻麻的文字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翻到了最下面，是一个卖晴天娃娃的带货链接。
“彩虹桥？”
“这年头卖货也要写发疯文学了？”
苏雨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索性关掉了手机，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准备第二天的学业。
梅雨时节，江城像一块被水泡发了的海绵。
教室里的空气混杂着雨水的潮、少年人的汗味，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纸张受潮后微微发霉的陈旧气息。
苏雨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在摊开的物理练习册边缘敲打着。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连绵的雨丝，但他镜片后的目光并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雨幕，落在某个更遥远的地方。
他的同桌，一个叫林薇的女生，正兴致勃勃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挂在书包侧面的拉链上。
白色的棉布头，用黑色油性笔画着简单的笑脸，下面垂着几根粗糙的布条。
和昨天论坛帖子里描述的那个引发惨剧的娃娃，惊人地相似。
除了颜色还不是那种吞噬一切的黑。
“好看吗？”
林薇注意到苏雨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学校门口新开的文具店买的，说是日本进口的，可灵了！
挂上就能祈求晴天哦！”
她说着，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娃娃的脑袋，娃娃晃动着，那张笑脸在教室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有些诡异。
苏雨的目光在那个娃娃上停留了两秒。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哪家店？”
他问，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彩虹桥”林薇笑着道。
苏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但敲击练习册边缘的手指停了下来。
“又是彩虹桥？”
他的内心有些惊讶，随后便又恢复正常。
“线下线上两开花，这也正常。”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林薇书包上的娃娃。
一抹扎眼的猩红刺进了他的眼眸。
娃娃悬挂的线，似乎是一种极细的、接近暗红色的棉线，而不是常见的白色或黑色线。
“林薇，”苏雨忽然开口，声音不大，确保只有同桌能听到。
“你买的时候，店员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吗？
或者，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林薇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就是个普通的店员阿姨。
不舒服？
好像……没有吧。”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就是觉得这两天好像更困了，老是睡不醒，大概是因为一首下雨吧。”
“心理作用？”
他想着，下课铃也响了。
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
苏雨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西肢，目光无意间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
他的心脏微微沉了一下。
不止林薇。
前排一个男生的钥匙串上，挂着一个更小的晴天娃娃挂件。
后排一个女生的笔袋拉链上，也拴着一个。
甚至讲台上，班主任的保温杯旁边，也不知道谁放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晴天娃娃，那张诡异笑脸正对着全班。
这就像是一种无声的瘟疫，正在悄然蔓延。
苏雨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悄悄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个本地论坛。
那个描述血腥惨案的帖子下面，又多了一条新的回复，发布于十分钟前：匿名用户： “楼主说的是真的！
我也买了！
‘彩虹桥’文具店！
挂上之后真的感觉没那么潮湿了！
就是晚上好像总能听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摇晃的声音……不过应该是风吧？
[开心表情]”窗外的雨声更大了，凉风突然一下灌进了他的颈肩，凉意刺骨，可这是六月的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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