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顶灯惨白,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毫不留情地倾泻下来。
苏晚黎,或者说,仅仅是几分钟前,她还叫苏念——正伏在冰冷的办公桌上,额角死死抵住同样冰凉的桌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镇压住颅腔内那场无声的风暴。
撕裂的疼痛从灵魂深处尖锐地蔓延出来,比身体在阴暗仓库角落里因药物毒性衰竭时最后感知到的痛苦更加彻骨。
不,那不是疼痛,是记忆。
是十年被欺骗、被榨取、被当作垫脚石踩入泥泞深渊的冰冷灰烬。
是丈夫顾泽铭和那个被她视为手足的闺蜜林薇,在她弥留之际毫不掩饰的恶毒分赃——“…那份特效药的数据,顾家实验室己经出结果了,估值至少百亿,多亏了念念那个傻瓜…”林薇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娇笑。
“苏氏最后那点股份也到手了,她那点心思,呵,太容易拿捏了…”顾泽铭的腔调冷酷而贪婪。
声音交织,像是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反复地扎穿她早己冰冷的意识,激起最后汹涌的恨意与不甘。
嗡——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震动。
这细小的机械音在死寂的午休空档里,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将她从灵魂深处的炼狱拉扯回来。
苏晚黎猛地首起身。
眩晕感如同退潮的海浪,迅速卷走。
眼前不再是冰冷、布满尘埃的仓库地面,而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苏氏集团市场部基层实习生那狭窄到转不开身的工位。
堆积如山的文件,一个装着半杯冷掉咖啡的马克杯,旁边一个普通的蓝色U盘正插在电脑接口上,指示灯急促地闪烁着。
而电脑屏幕右下角,一个细小却异常扎眼的系统提示弹窗固执地存在着:“[未知设备] 正在访问文件:实习项目终版方案.ppt”。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同她胸腔里那颗刚刚复苏的心脏。
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冰冷真实感,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清晰的刺痛感,却奇异地带给她一种近乎残忍的确定。
她…回来了。
回到了二十二岁这一年。
回到了这份耗尽她所有心血、关乎能否从实习生真正转正的最终项目方案刚刚完成的下午。
回到了这个足以引爆她整个前世悲剧的起点——林薇在她完成报告后假惺惺地夸赞,转身却立刻用她提供的远程共享权限,开始了悄无声息的窃取!
前世,林薇偷走这份方案,在项目汇报会上抢先一步呈现,获得主管青睐,顺利晋升,堵死了她转正的路。
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端。
后续林薇勾结顾泽铭,用谣言编织成网,污蔑她“品行不端”、“能力欠缺”,最终将走投无路的她推向了那个表面温情脉脉、内里豺狼虎豹的顾家二少怀中,成为了他们彻底榨取苏氏和她个人价值的完美工具和替罪羊。
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搅,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凄厉的嘶吼。
然而,苏晚黎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办公室浑浊的空调气息涌入肺部,带着一丝尘埃的味道。
不能失控。
重来一次的机会何其渺茫。
上一世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换来这丝曙光。
情绪是废物。
她伸出手,动作因为心底的惊涛骇浪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但她稳稳地握住了鼠标。
目光沉静如水,精准地移动光标。
她没有立即终止那项偷偷摸摸的文件访问,那是林薇此刻正在进行的偷窃。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压抑着的、冰冷的韵律。
她新建了一个文档,文档标题赫然是:“方案优化建议 v2”。
光标闪烁,她没有立即输入。
指尖翻飞,一串串复杂的命令和代码行云流水般在空白文档中被输入。
这些代码带着极强的欺骗性,足以伪装成一个看似加密的内部文件。
然而它的核心逻辑却是彻底锁死并篡改接收者的系统关键路径。
这不是普通的病毒,是她在前世被无数次商业背刺和黑客袭击的血泪教训中,自己摸索设计出的一个小陷阱,专为这一刻准备的、精准而致命的报复。
代码编织成的无形牢笼迅速构建完成。
她复制了这个充满陷阱的文件,然后干净利落地选中了那个被远程拷贝着的“实习项目终版方案.ppt”。
右键,粘贴覆盖!
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替换目标文件?”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指尖按下。
“是。”
那个原本承载着她心血和未来的原文件,此刻被这层致命的糖衣炮弹完美替换。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丝毫停顿。
手指再次舞动,打开了后台访问记录、系统日志。
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是一片冷然的专注。
鼠标右键,保存页面为PDF…截取关键访问IP和时间的证据截图…导出操作日志副本…所有能证明林薇此刻行为的痕迹,被有条不紊、沉默无声地抓取、归档、加密保存。
每一个操作都精准、高效,带着一种冷酷的仪式感。
仿佛不是在揭露一场背叛,而是在完成一项早就应该完成的工作。
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骤然划破了办公区域的死寂。
苏晚黎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桌面上嗡嗡震动的老旧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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