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织着,将灰蒙蒙的天空与连绵的青山缝在了一起。
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紧,导航屏幕上的信号格早己变成一片空白,只有“前方道路未命名”的提示固执地闪烁着。
三天前,他收到一封没有寄件人信息的信。
牛皮纸信封边缘泛着陈旧的黄,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宣纸,用毛笔写着一行瘦硬的字:“吾村需一识文断字者,酬劳丰厚,盼君莅临。
——古水村 村长 敬上”他本以为是恶作剧。
作为自由撰稿人,陈默这几年过得拮据,却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去一个连地图上都查不到的村子“识文断字”。
可信封里夹着的一沓现金,以及信末那句“若君不至,恐有憾事”,像根细刺扎在他心头。
雨越下越大,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却始终划不开眼前那片浓稠的白雾。
就在陈默怀疑自己是否走错路时,车头忽然猛地一沉,像是碾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泥泞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推开车门,冷雨夹杂着湿冷的风灌进衣领。
车前方的泥地里,躺着一只湿透的布鞋,鞋面上绣着的青色花纹己经被泥水浸得模糊不清。
陈默蹲下身,指尖刚触碰到鞋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雨幕中站着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
老太太的脸藏在斗笠的阴影里,只能看到下颌处松弛的皮肤和嘴角一道深深的沟壑。
“后生,你是来寻古水村的?”
老太太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木头,又闷又哑。
陈默站起身,点了点头:“我收到村长的信……跟我来吧。”
老太太没再多问,转身往白雾深处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泥泞里竟没发出一点声响,蓝布衫的衣角在雨里飘着,像一面褪色的幡。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缓缓地跟着老太太往前走。
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土路,发出沉闷的颠簸声。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渐渐稀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黑瓦白墙的房子。
那些房子大多是老旧的木结构,歪斜地挤在一起,墙面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村子,竟然看不到一点灯火,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连狗吠鸡鸣都没有,只有雨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单调得让人心慌。
老太太在一座相对气派的宅院前停下,抬手敲了敲斑驳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手里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村长,人带来了。”
老太太说完,没等回应,便转身消失在雨幕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默跟着村长走进院子,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种着一棵歪脖子树,树枝上挂着几个黑色的布袋,在风雨中轻轻摇晃。
“陈先生一路辛苦。”
村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戴着一顶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村里的事,说来话长,先歇息一晚,明日再谈吧。”
村长把他领到东厢房。
房间很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墙壁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年画,画中女子的笑容在油灯下显得有些诡异。
“夜里要是听到什么动静,莫要出来。”
村长放下油灯,临走前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眼神在昏暗中闪了一下,“村里……不太方便。”
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陈默坐在桌前,看着跳动的灯火,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拿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小了。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窗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那歌声很轻,像是个小女孩在哼唱,调子古怪而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默猛地睁开眼,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
院子里空荡荡的,那棵歪脖子树上,挂着的黑色布袋还在摇晃。
歌声似乎就是从树那边传来的。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忽然发现,那歌声里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着木头。
刮擦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分辨出节奏,一下,又一下,仿佛就在门外。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桌上的油灯,紧张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突然,刮擦声停了。
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浓浓的鼻音:“先生,你看到我的鞋了吗?”
陈默浑身一僵,那声音……分明就是个小女孩。
他想起了路上碾到的那只布鞋。
“我……我没看到。”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可它就在你的车轮底下呀。”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我娘说,找不到鞋,我就不能回家了。”
陈默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他明明把那只鞋捡起来放在了副驾驶座上,怎么会……“先生,开门好不好?”
小女孩开始轻轻敲门,“我就看看,看完就走。”
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门板都在微微震动。
陈默死死地抵着门,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就在这时,敲门声戛然而止。
门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喘着粗气,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慢慢松开手。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
墙上的年画,不知何时变了。
画中女子的脸,变成了一张青紫肿胀的脸,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而她的脚下,赫然放着一只湿透的布鞋,鞋面上绣着的青色花纹,在油灯下闪着幽幽的光。
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就在房间里。
陈默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那首古怪的歌谣,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耳膜:“青布鞋,脚上穿,找不到,魂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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