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头痛和梆子声中醒来的。
眼皮沉得像焊上了,耳边是嗡嗡的嘈杂人声,夹杂着一个破锣嗓子不耐烦地吆喝:“快点快点!
都麻利点!
卯时三刻点卯,迟到的自个儿去刑房领板子!”
啥玩意儿?
点卯?
拍电视剧呢?
张伟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入眼不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片灰扑扑的瓦檐。
身下硬邦邦的,是一条宽大的条凳。
周围是几个穿着藏青色窄袖袍、头戴皂隶巾的男人,正手忙脚乱地系着腰带,往身上套一件奇怪的红色号衣。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汗味、旧木头味和若有若无的……皂角味?
我这是……在哪儿?
宿醉未醒?
公司团建搞什么奇葩古装主题了?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想掏手机,却只摸到一片粗糙的布料。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赫然也穿着一套和周围人同款的藏青袍子!
“嘶——”张伟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站,脑袋一阵眩晕,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大明、洪武十五年、应天府、江宁县衙、皂隶、张伟……同名同姓?
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优秀(自认为)社畜,昨晚还在为了KPI熬夜肝方案,好像是因为低血糖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大明洪武年间江宁县的……一个临时工衙役?!
老天爷,这穿越的保底机制也太坑了吧?
不开局王爷公子就算了,连个正经良民都不是?
衙役可是贱籍啊喂!
“张伟!
发什么癔症呢!
号衣都不穿,等着王头儿喷你一脸唾沫星子吗?”
旁边一个憨头憨脑的壮实青年把一件红色的布坎肩塞进他怀里。
记忆告诉他,这哥们叫李狗蛋,他同队的伙计。
“狗……狗蛋?”
张伟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荒谬绝伦的颤抖。
“咋了?
快点的!”
李狗蛋拽着他往外走。
院子里,几十号同样打扮的衙役己经站得歪歪扭扭。
前方台阶上,站着一个留着络腮胡、面色不善的中年壮汉,正是他们的头儿,王捕头。
他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册子,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视着下面。
王捕头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名。
“赵铁柱!”
“到!”
一个洪亮的声音。
“钱栓子!”
“到!”
……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张伟DNA里的某种东西动了。
那被老板点名支配的恐惧,那刻在灵魂深处的社畜本能,压过了穿越的震惊和恐慌。
“张伟!”
几乎是条件反射,张伟“唰”地一下站首,气沉丹田,声音洪亮且标准地喊道:“到!”
声音之响亮,态度之端正,让旁边打哈欠的李狗蛋吓得一哆嗦,也让台上的王捕头投来诧异的一瞥。
周围投来几道好奇又戏谑的目光。
张伟:“……”完了,社畜的本能反应丢人丢到大明朝了!
点卯结束,王捕头合上册子,惯例训话:“……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上官说了,近来京畿之地,需得严防宵小,维护治安!
谁那儿出了岔子,老子扒了他的皮!
听清楚了没!”
“听清楚了!”
众人有气无力地回应。
“都没吃饭吗!”
王捕头怒吼。
“听清楚了!!”
声音大了点。
张伟混在人群里,内心疯狂吐槽:“好家伙,这味儿太冲了!
穿越了都逃不开领导画饼和形式主义喊口号?
洪武朝的职场PUA就这么硬核吗?”
训话完毕,各自领任务。
张伟和李狗蛋被分去巡南街。
跟着队伍走出县衙大门,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古代街景:低矮的木质房屋、青石板路、挑着担子的小贩、穿着古装的行人……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
真实的触感、听觉、嗅觉无不在告诉他——这不是梦,也不是片场。
他真的,穿越了。
而且,还得上班!
一想到这个,张伟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蛋疼。
“007穿越了还是007,这班是非上不可吗?
老天爷你是不是对我这个打工仔有什么执念?”
“张伟,你咋啦?
今天魂不守舍的?”
李狗蛋凑过来,憨憨地问,“是不是昨晚上偷喝酒了?”
张伟看着眼前唯一的“熟人”,叹了口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狗蛋啊,你说……咱们现在辞职……呃,就是请辞不干了,来得及吗?”
李狗蛋眼睛一瞪,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疯啦?
这活儿虽然累点,好歹是份营生,能挣份钱粮养活家里。
你不干了,回去喝西北风啊?
你爹娘和小鱼妹子咋办?”
爹娘……妹子……新的记忆浮现。
是的,这个世界的张伟,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叫小鱼的妹妹,家庭虽然清贫,但似乎很温暖……前世父母早亡的张伟,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好吧……至少不是一无所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行吧……洪武十五年,江宁衙役张伟,打卡上班第一天。”
他对着脑海里的假想打卡机,悲愤地按下了手指。
“主要任务:活下去,准时下班。”
“走吧狗蛋,巡街去。”
张伟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迈出了他大明公务员生涯的第一步。
阳光照在他红色的号衣上,有点刺眼。
街角似乎有什么动静,一阵鸡飞狗跳,还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娇叱。
张伟下意识望过去,心里嘀咕:“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让我安安生生摸鱼到散衙就行……”他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从他喊出那声响亮“到”的时候,就己经开始加速转动了。
而一场足以让他吐槽三天三夜的“戏剧性相遇”,正以一种他绝对想不到的方式,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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